一、导言
    安然事件的爆发将一个看似神秘的名词――特殊目的实体(special purpose entities,SPEs)引入了人们的视线。对安然事件的调查结果表明,安然公司由于没有将一系列SPEs进行合并,从而隐藏了高达数亿美元的的负债和亏损,并且正是由于这些SPEs所蕴含的巨大风险最终导致了安然大厦的崩塌。本文从安然事件中SPEs问题出发,对SPEs的一般特点和会计处理的现状和新的发展进行了分析。
  二、对安然事件中SPEs的分析
  90年代后半期,安然提出自己的全新的经营理念并付诸于实施:买入资产并加以建设,如管道、发电厂,然后以这些资产为核心,开发批发或零售业务。而这些项目的进行,需要依靠大量的资本投入。尽管安然认为这些投资能够得到回报,但是这种做法立刻给安然的资产负债表带来压力。安然公司已经有很大的债务负担,通过发行额外的债权并不现实,因为安然前几年的现金流量不足以偿付这些债务,这样的做法仅会增大安然公司的贷款利率。而将贷款利率维持在投资级,对于它所从事的能源交易业务至关重要。而增发新股,由于前几年的盈余不充足,从而会导致每股盈余稀释。为了要解决这种进退维谷的财务困境,安然采用一种方案:能够找到外部的投资者并与之签订协议,使安然能够维持它认为能够有限控制的风险程度,以及保证相关的投资报酬。这些联合投资通常是通过构造一个独立的实体,由安然和外部投资者共同注入资产和其他的承诺(consideration),并向外部的债权人融资。
  从1990年到2001年,安然公司在很多经营活动中大量使用了SPEs,包括:综合性租赁(Synthetic lease transactions)、将金融资产销售给SPEs(如安然公司所持有的债权或权益性证券)、将安然的股票或购买安然股票的远期合同销售给经营对冲业务的SPEs、以及其他资产转让业务。
  但是,SPEs的相关规定非常薄弱,它与其它的法律实体的区别也不明显。FASB的成员曾力图用"其活动受到公司的章程或其他合同安排的约束"来区别SPEs与其它的法律实体;从会计处理角度,从该实体计划存续的时间,以及对它活动的限制角度来确定。但实际上关于SPEs的定义依然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而且,关于SPEs的会计文献只提到了何时SPEs应该并入发起人的财务报表。而且,绝大多数时候是在综合租赁业务中顺便提及的。
  使用SPEs进行表外筹资的会计处理相关规定的模糊不清,使安然公司有机会滥用这种经营组织形式。根据相关报道:安然3500多家子公司和附属公司中至少有几百个是采用SPE形式的。通过SPEs形式,安然公司能够在表外从银行、保险公司、养老基金、以及个人投资者中筹得资本,维持它的贷款利率。同时,安然公司还为它的许多SPE提供了部分甚至全部的3%的外部权益投资,或用现金、安然的股票或承诺为第三方的"独立"所有人提供各种担保。
  安然公司是怎样滥用SPEs这种经营形式?我们用安然公司与Rhythms Net Connections的案例加以说明。
  安然公司在风险资产上投资了1000万美元,与微软、斯坦福大学一起投资新建了一家通讯设备公司:Rhythms Net Connections.接着,Rhythms Net Connections在1999年的4月6日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在当时网络股全盛的时期, Rhythms Net Connections每股市价飞涨至70美元,几乎在一夜之间,安然手中所持有的股票市价翻了好几十倍。但是按照IPO的规定,安然在最初的六个月内不得出售其持有的该新股,所以安然无法实现其投资收益。于是,安然就通过与它的SPEs――Rhythms Net Connections之间的一个衍生工具交易进行套现:安然用自己持有的在Rhythms Net Connections的科技股股票从Raptor那里交换现金或应收票据。
  附图一、安然建立的SPE结构示意图:(图略)
  整个交易的核心部分是该SPEs为安然投入的实质性资产价值可能在未来发生下跌风险用"价格掉期衍生工具"作了一个对冲:安然承诺,如果它转入SPE的股票价值下跌,安然就用自己的股票加以补偿,将Raptor股票市价总额维持在12亿美元以上。按照上述协议,如果Raptor的股票价格下跌越多,安然就要掏出自己更多的股票支付给Raptor;但是,如果转入SPEs的股票价格和安然股票的价格同时下跌,则SPEs就不能实现它的对冲计划;于是安然承诺如果它的股票价格下跌,它就支付给SPEs安然的股票。这样,安然由于这些承诺而对它自己股票的价格承担了风险。但是鉴于公司的股票价格一直处于上涨趋势,预期上升的股票价格足以抵消转入SPEs股票价值的下跌。因此安然预期这种承诺兑现的可能性比较小,因此在财务报表中不一定要披露。
  根据美国当时的会计准则,只有当SPEs的独立所有人必须对SPE进行实质性的权益资本投入,该项投资必须在整个经营期限内承担实质性的风险和收益时,该SPE才能不合并如发起人公司的财务报表。而在这个案例中,我们可以发现由于安然公司为Rhythms New Connections Raptor公司的投资人提供了担保,第三方投资者仅有名义上的独立,则该项投资就不能认为是承担了风险,因此应该并入合并报表。同时还能注意到,安然公司的财务总监在SPEs中担任负责人,并且控制它的日常经营。因此,独立的第三方所有者对SPEs不具实质的控制权,所以根据这一点,安然也应将该SPE列入合并范围。
  概括起来,安然起建立表外披露的SPEs财务方面的动机包括(1)通过夸大资产和利润来操纵财务报表;(2)避免增加表内的负债,从而能够维持安然公司的贷款利率并因此维护它在能源业的信用。尽管专业的贷款发放机构一般能够看出资产负债表上的问题,比如安然公司近几年的现金流量不足以偿付它的负债。同时,目前看来,安然公司管理层的高级官员通过对SPEs进行管理以及和投资,从这些SPEs中收取高额的个人报酬。
  三、对SPEs一般形式的进一步探讨
    一般而言,SPEs是在七十年代出现的抵押证券(mortgage-backed securities)的基础上出现的。对于SPEs的讨论尽管从80年代就开始了,但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正式的定义。当然,SPEs还是具有一些相对普遍的特征:例如它们通常是为了相对单一的目的而建立,一般没有通常没有全职的雇员或独立的管理层,通常由某一受托方(trustee)对SPEs实施监督,并且根据一系列SPEs和其他各方之间的合同来取得和分配收益。
  商业信托(business trust)是建立SPEs最常见的法律组织形式,同时也存在有限合伙(limited partnership)、有限责任公司(limited liability companies)、股份公司等其他形式。通常所得税是选择不同形式的主要依据。无论SPEs的法律形式如何,构成SPEs的主要资产来自于负债。尽管没有明确规定SPEs的经营活动范围,SPEs的活动通常被限制在其信托协议、章程等说明的范围内。
  SPEs有很多种类,其复杂性取决于它所拥有的资产以及它所从事的活动。有些SPEs只持有非常简单的金融资产,如应收帐款;而有的SPEs可以持有非常复杂的金融资产,如衍生金融工具、非金融资产(×××或固定资产)等。某些SPEs的业务范围非常有限――他们只拥有一项资产以及所发行的债券或其他证券;而在复杂交易中,SPEs可以通过买卖金融工具,为它的股东或债权人带来利润。(如抵押贷款)
  SPE已经成为现代金融的基本元素。他们的用途越来越广泛,不仅反映在很多著名的大公司在频繁的使用,同时也反映在其可能给公司带来的好处,对其进行大致的划分如下:
  1)合法避税的途径:使用SPEs避税的一般技巧是利用税法与会计规定上的差异。综合租赁(synthetic leases)综合租赁便是很好的一例:资产的出租人可以为了某项特定资产的承租人而建立一个SPEs,采用售后租回的方式可以将公司资产转移出了财务报表。这一做法在税收上属于融资,不作为一项销售;但是按照财务会计的要求,却要将该项交易处理为"资产销售",并确认资产出售利得。因此由该项资产转让所获得利得就可以被递延确认。这种类型的交易被称为"以债抵税交易"(debt-for-tax transactions)。
  2)在工程项目中的运用:SPE通常是为了某一建设工程而组建的,比如航空公司想要购买飞机,或建筑公司承建大的工程项目,他们一般都会采用建立一个SPE,并向该SPE注入资金。比如,某个公司想要建设煤气管道,但是却不想承担所有的负债。在这种情况下,通过建立SPEs――一般可以和其他投资者建立合资企业(joint venture)――共同来完成该项目。SPEs拥有该煤气管道线的所有权,并将它作为担保向投资公众发行债券来为该项目融资。发起人人能够经营该煤气管道,并用经营收入来偿付债券持有人。理论上,SPE对交易双方都有好处:如果工程项目成功了,投资者就能够获得增值的好处;如果项目失败,发起人公司仅对它投入SPEs的那部分负责,它的债权人对SPE的发起人的资产没有追索权,减少了发起人的风险。
  3)成本较低的筹资渠道。通过搭建SPEs还可以用来促成金融资产转移,可为资产转移方提供成本较低的周转资金。发起人把应收帐款、应收票据、债权、证券投资等金融资产转让给SPEs后,然后SPEs将这些资产作为担保,向银行贷款或向外部投资者发行债券或股票筹的资金。然后,发起人就从SPEs中以现金或应收帐款的形式将这部分资金提走。由于转入资产相对被隔离,不能用于从事其他的经济业务,或作为进一步融资的担保,那么以该项资产作为担保的债权人的利益能够进行很好的保障,相应的借款成本一般比资产转让方直接用这些金融资产以传统的抵押贷款形式进行融资要低的多。
  4)进行表外融资:一般而言,如果一个公司能够控制另一个实体财务利益(通常指持有对方50%以上有投票权的的股票),那么该实体就应该列入公司的合并范围。而对于SPEs这种比较特殊的实体形式,相关的会计规定比较独特:只要独立于发起人的第三方拥有SPEs3%的权益资本,就成为SPsE的名义上的所有者;而发起公司即使投入了剩余的97%的权益资本,对该SPEs仍然可以适用表外处理。这样,通过构造SPEs来实现表外融资,降低表内的资产负债比率,就能获得较高的信用评级和其他好处。
  5)构造SPEs可以实现某些费用的资本化。例如公司将已经研发到一定阶段的成果注入到SPEs,SPEs进行进一步的融资同时继续(或者外包)研发项目。项目成功后发起人购回研发成果或者取得租赁权,这种方式可以避免在研发过程中支出的费用化。
  为了更清楚的描述SPEs的具体运作,我们引入Capital One Financial Corp公司所采用SPEs的例子,因为一般认为该公司采用SPEs方式是相对合理的。
  采用SPEs降低成本一般需要两个步骤:第一步,发起人首先向某一SPEs以出售的形式转移资产;第二步,这个SPEs再将资产出售给另一个SPEs,从而使资产"远离"发起人。通过两次销售和两个相对独立的SPEs,可以使法院认为即使在发起人申请破产的情况下,发起人的债权人也无权对该项资产求偿。并且,一般来说,SPEs不会发行与贷款等额的债券,而是略低于贷款价值,并将差额部分作为预留准备,来防范转入资产价值变动的风险。在上述条件下债券购买者可能面临的风险就降低了,从而债券利息也随之降低。
  本例中,Capital One为了发放更多的信用卡贷款,于是它将已经发放的贷款债权出售给由它发起的一个SPE1,然后SPE1再将这些贷款出售给由Capital One发起的另一个SPE2.后者以这些贷款发行债券,并且用Capital One的贷款客户归还的本金和利息支付给债券持有人。一般来说,SPE2将发行略低于贷款价值的债券,并将差额部分作为预留准备,来防范因无法收回部分贷款而导致到期无法支付债券持有人本息的风险。在这个例子里,如果信用卡贷款出现风险,那么首先在预留准备范围内由SPE2承担,但这种做法最终会减少返还给Capital One的现金;但如果损失超过了预留准备的范围,即收回的贷款无法支付债券本息的情况,并且Capital One没有承诺向SPEs无偿支付更多的贷款或者现金时,债券持有人就可能会面临损失。
  与安然比较,不难发现其间的主要差别:Capital One公司没有承担其所投入的资产――信用卡贷款之外的风险(即使存在可能的资金补偿,但并非强制),然而安然公司通过金融衍生工具实际承担了SPEs其他各方的风险,也正是这种风险构成了安然公司破产的主要诱因。
  四。小结
    SPE是金融市场高度发展的产物,作为一种新的财务方式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使用。然而由于其独特的复杂性使得对其规范变得相对困难,因此在成为一种有效的财务方法的同时也可能成为公司绕开现有会计规则,甚至粉饰报表的工具,安然事件的爆发便体现了这一点。同时,SPE本身作为一种财务方式,有着其存在的价值,合理的使用能够提高市场的效率,降低公司的资金成本和风险(如Capital One例子),因此对SPE本身进行全盘否定也是不合适的。
  笔者认为对于类似于SPE复杂的会计事项应该更加强调"实质重于形式"的原则,用更加科学的方法对其进行客观地反映和披露。FASB新的会计框架中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这一点。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可以预见将会出现更加频繁和复杂的金融创新,如何对其进行有效的会计处理和反映也将成为十分重要的课题。安然事件现在暴露的问题很有可能就是我国未来将要面对的问题,希望本文对SPEs的探讨能够对我国的相关理论和实践有所帮助。

  来源:中国税网 冯萌  蒋卫平